【李泽言x你】及时雨
把我叫醒的是六月的雨，今年的梅雨季来得尤其早，淅淅沥沥已经下了好多天了。我不喜欢雨天，阴暗的天气总会让我的心情也随之低落和烦闷。
我就在雨水拍打窗户的声响中渐渐清醒。
醒来时的第一反应是剧烈的头痛感，是一种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阵痛，让我恨不得想要一头撞晕在墙上。诚然，我怪不了别人，谁叫我昨晚自作孽，一个劲给自己灌酒。
是的，非常少见地，我昨晚喝醉了。
混乱的记忆随着晕眩的感觉侵入我的头脑，我想起来昨天的公司聚会，我十分难得得喝了个酩酊大醉，起因是韩野那小子非说要和我拼酒，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一杯一杯灌下去，我很快就醉了，我得承认，我酒量真的很差。后面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好似是我酒精上头，情绪也控制不住，抱着手机就大声嚷嚷......？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
我尝试着伸手去摸索我的手机，往常来说我的手机就应该放在床头柜上。
我探出手去，手机是没摸着，却摸到了一具带有热度的身体。
嗯？
我睁眼望去，入目的情景叫我瞬间睡意全散，甚至让我惊慌失措。
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那么眼前这个面对着我，睡着的人，应该是华锐集团的总裁李泽言。
我吓懵了，又不敢发出什么大动静让他惊醒，只得一寸一寸缩回我刚刚触碰到他身体的手，而现在我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放大了一万倍，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好像会唤醒沉睡的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李泽言会睡在我旁边？发生什么了？
我感觉我的心脏从看清身旁躺着的人是李泽言那一刻开始就疯狂跳动，这种剧烈的心跳让我又惊又喜，却又突然分不清主次先后——是该震惊为什么我们睡到了一起？还是该兴奋我居然和他睡到了一起？
我的心跳声，会不会把他吵醒？还是说其实这就是个美丽的梦？
不能怪我这么窝囊又胆小，我想任是哪一个小姑娘，醒来发现暗恋了很久的对象就躺在你身边熟睡，都会不知所措吧？
雨还在下，且细听仿佛有变大的趋势，我渐渐冷静下来，不敢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只想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我很少有离他这么近的机会。
我和他认识到现在也有一年出头了，从起初的“不近人情”到后来的“毒舌刻薄”，再到“偶尔的温柔”，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深，也在和他相处的点滴中明白了他的好。他像座巍峨的高山，初见时我遥遥仰望，只觉山顶离我那么远，山坡又那么陡峭，满是嶙峋怪石与参天古木，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登山家可以征服的。但它又在每一时每一刻俯视我，等待我的挑战。它用它的方式激励我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去攀登，待我走近，待我努力向上，才发现途中的鲜花和绿草有多美丽，才明白那些怪石与古木仅仅是一些被云雾制造出的假象。它引领我一步又一步，直到我能真正到达山顶，和它站在同样的高度，才看清我来时的那些脚印，都是珍贵的回忆。
他是我的上司，我的合作伙伴，又像一个老师，一个带领我进步的前辈，他从不提供我什么捷径，只叫自己努力奋斗，然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拉我一把。
他的温柔逗留在嘴边，迟迟不敢说出口，百转千回了多少次，才堪堪问一句“讨厌我？”。
才不讨厌，最喜欢你。
工作把我们的关系拉很近，又推很远。我时常幻想我是不是他的那个“独一无二”，却很难从蛛丝马迹中察觉一些他的回应。
我不懂感情，又很迟钝，花了一年才理解我对他的那份喜欢，但如何开口又变成了千古难题。我害怕他的拒绝，害怕我酝酿多时说出口的话会被他全盘否决，尽管我明白他并不是一个冰冷的人，但还是会惧怕一些带有伤害意味的话语。
于是我的理智和我的感情纠纠缠缠，一边想要他同等的喜欢，一边又怕全部玩完，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目，心里的悸动都要冲破胸膛，却还是什么都不敢做。
最终这份寂静还是被打破，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从我的枕边传来，我如梦初醒地翻身去按掉手机，心里懊恼着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电话。
未接来电来自于悦悦，刚刚划开锁屏，她的微信消息便蜂拥而至。
【老板！】
【哇你挂我电话！】
【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想这个时间点你应该醒了，嘻嘻】
【你不方便接电话的话就这么说吧】
【你昨天真的好酷，怎么这么厉害，我们都要佩服你了！】
我心里预感不妙，连忙问她我昨天做了什么。
【你喝醉的时候拿着手机又哭又闹，我们都拦不住，后来才发现你是给总裁打电话了。之后总裁就把你接走了，哦对！还是公主抱呢！我们都看呆了！说实话吧老板，你是不是把总裁睡了呀？】
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要回悦悦什么，巨大的信息量让我难以消化，隐约也有一些记忆浮上心头。我记起了酒的苦涩，记起了我想完全发泄出来的情绪，也记起了......他一起一伏的温暖胸膛和坚实臂膀。
他来接我！李泽言来接我！还抱我了！
我看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想傻笑，心里的愉悦正在蔓延。
我和他只是熟人，甚至说不上朋友，他仅仅因为我的电话就来接醉酒的我，是不是，是不是说明......他也对我有意思呢？
我翻回身去，想再看看他的睡脸，多品尝一会儿这份喜悦，可刚翻过去，撞进了一对深邃的眼眸中。
李泽言醒了。
我与他对视着，时间越长，我心底才刚冒出的喜悦种子就又被按回土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中的情绪我读不懂，但肯定不是愉悦，至少多的不是愉悦。他的眼中大多时候都是这样，让我看不出喜怒，也就猜太不到他的心思。
我们的距离大概只有半个手臂那么长，只要我或者他往前凑一些就会脸贴脸，唇贴唇。我的目光掠过他挺拔的鼻梁，就落在他的薄唇上。
彼时我的呼吸有些紊乱，我无法面对醒来的他，脑袋里瞬间就一片空白了，连话也说不出，只好看着他的嘴唇发呆。
被我注视的两瓣唇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你醒了。”
嗓音有些沙哑，又有些性感，害得我心脏一阵乱跳，顿时就慌了神，手忙脚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背对他。
无法面对，不知道回什么话，突然就尴尬了，刚才略带温存意味的气氛也就这么干下来。
他没有动静了一会儿，“悉悉索索”起身穿衣服，我身旁的床铺空了，心里也马上空空落落的，更加慌乱。
是不是我想错了？他只是顺便帮我一个忙，像以往那样，顺便解救一下醉酒的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不说一些别的话？我到底应该怎么面对他呢？是否就该吐露我的心声，诉说一些我藏在心里的爱恋？还是继续藏得更深，不要打破看似平和的局面？
他换完衣服，我还在被子里不敢动作，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雨点急速拍打玻璃的声音。
良久，才听到他说了一句“你换衣服吧，我出去了”。不知是不是隔着一层被子的缘故，他的声音离我那么遥远，又有些凉薄的疏远感，我还没有想明白，他便离开了房间。
这下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掀开被子，呆望着旁边的玻璃窗，望着雨滴在上面结成一道道水痕仓促滑下，不明白他的情绪，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刚刚不发一言。
这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永远不敢面对？
世上没有完美的人，而大多数人又没有完全的自信，或多或少有些自卑，我不知别人是怎样的，但就我自己来说，我的自卑来源于我的患得患失和不敢面对。有段时间，也曾有人追求我，但我的性格本身就看不太明白，因此就错过了别人的心意，待到明白时，人家已经放弃了。而于我本身，恋情更是遥不可及，可能我的天赋全用来学习和工作，恋爱方面就显得甚是淡薄。李泽言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不知该如何表现，只得悄悄藏匿我的心意，却又总想着如果他能够发现就好了。
可就像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一样，世上也难有顺风顺水的事，更何况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像人与人的博弈，虽说没有你死我活的那种剑拔弩张，但如果这感情是单向的，就总会有受伤的时候。
我大概也是因此自卑，觉得我对李泽言的感情虽真真切切，但我又没有自信保证他也同样喜欢我，便总是躲着。
收拾完自己后，我和李泽言一同坐在沙发上，距离不远不近，硬要说的话，可以算是有点远。
我想明明半小时前我和他还面对面躺在一个双人床上，只要我伸手就可以碰到他，为什么现在又变得如此遥远。
他像思酌了很久，慢慢开口：“昨晚，你喝醉了。”
我低头看向茶几上的财经报纸，有点呆愣地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他坐在我身旁，应该没看到，便“嗯”了一声。
他想了一会儿，继续道：“你知道自己不会喝酒，为什么还喝这么多？如果我没有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回家？”
这语气是平时的他，我放心了些，调整自己的情绪道：“我也是偶尔才喝一次酒，不会经常喝的，而且，安娜悦悦她们也会照顾我的。”
“你作为公司的老板，一直都是依靠你的员工来照顾你吗？”他的语气渐渐带了一点怒意，很像当时我刚接手公司，还是个小白是他经常教训我的语气。
我也被他的怒意带得不开心起来，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一个成熟的老板了，我当然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没有依靠我的员工，而且我和他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照顾一下很正常啊。”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尽是不悦：“我希望你搞清楚员工和朋友的关系，不要把公事私事混为一谈。”
他凭什么怎么说？我从来没有把公事私事混为一谈过，也从来没有分不清员工和朋友的关系，我只是这一次喝醉了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奚落我？
我委屈又生气，话也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那你呢？你不也是公事私事混为一谈吗？你明明可以不管我，你为什么要来接我？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没有要挑明的意思的，也不想这么咄咄逼人地质问他。
他被我问得愣住，眼神里又开始堆积许多我看不明白的情绪，也移开了他的双眼不再直视我，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思虑了很久才说：“我以为，是你希望我来接你，才给我打的电话。”
我懵了，他把问题丢回给我，像我挖了坑给自己跳，这便又是我最害怕的难题了。
坦不坦白，表不表明心意其实只要我的一句话，可那句话含在嘴边千遍万遍我就是舍不得说出口，我的嘴好像被缝上，我说不出话。
又是沉默，又是耳畔传来细微的雨滴声，可这次的叫我更加难熬，我应该感谢这场雨能为我们的静默做点缀，不然可能会更加尴尬。
等了很久没有我的回应，他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话题的转移让我轻松了不少，我忘掉尴尬，回答：“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喝多了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其他都想不起来了。”
我刚说完，他猛地转头看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我是不是在说谎，可我没有，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便坦荡地直视他的双眼，他的眼神慢慢黯淡，有不敢置信，也有失望，可我不知道他在失望什么。
“全都不记得了？”
“嗯。”
“你说的话你也不记得了？”
“我说过话？是电话里跟你说的吗？”
“......”
李泽言沉默了。
如果说刚刚的气氛是尴尬，现在的气氛倒让我迷茫，我想要缓解一些，故作轻松地安慰他：“没关系，谁喝醉了都会说胡话的，你别太当真了，是不是我昨天做了傻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说完我努力挤出个笑脸凑到他面前，想他也开心一点，虽然我不知道我昨天是否真的做了傻事，说了傻话，以至于他再三问我，但我这样的说法应该是最妥当了。
我得意地认为我现在也可以给人台阶下，开心还没三秒钟，便被他握住了肩膀，他的脸在我面前凑近，放大，直到距离我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时才停下，同时他停止了时间，窗外的雨滴声戛然而止，周围的一切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无限放大，再放大。
在我不知如何应对时，他闭上眼，给了我一个吻。
很浅很浅，只是在唇瓣摩擦了一下，像试探，像蜻蜓点水一般，快速离去。
他说：“这个也忘了吗？”
我傻傻地看着他，完全无法思考。
“你昨天对我说，你想要我喜欢你，像你喜欢我一样，你说只要我答应，就赖在我身边不走了。”
“你刚刚说这都是傻话，叫我忘记，你告诉我怎么忘？”
我在他的视线下避无可避，可这重磅消息甚至比我和他睡在一起更加让我难以接受，我喝醉了，和他告白了，还和他接吻了。我根本想不到会发生得这么突然。
尽管被他牢牢抓住，但一个人逃惯了，遇事的下意识反应又是躲避，我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慌乱地想着我该怎么做才最圆满。
可他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他在我眼神移开时便恢复了时间的流逝，也松开了握住我肩膀的手，他低下头，看上去终于妥协：“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言罢他站起身，绕过我走开。
我好像又让他难过了。
他的背影落寞又单薄，肩膀微塌，头也垂下，留给我一身毫无防备的孤独。
我眼眶马上就湿了，鼻间的酸涩感让我难受，有一丝回忆呼啸着冲向我的脑海。昨天晚上，我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看见他背对着我，去拿毛巾，拿热水，细心照顾了我很久，眉眼间全是温柔。这样的温柔我见过很多次，而每一次都是他在面对我时才会展现的。
我想起他曾带了些小失落地问我“我在你眼里这么不近人情？”，想起他一次又一次在我落难时帮助我，想起他那些难以辨别又遮遮掩掩的深情。
明明他也在向我暗示，希望我可以坦诚地和他面对面，希望得到我的回应，但我每次都是逃避和不想面对，因着这些我错过了多少和他心贴心的机会。
我一直都知道他那么好，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到底是我嫌他不懂我的心意，还是我自己无法正视他的心思。
我到底，做了多少傻事啊。
我终是没有忍住，呜咽了一声，冲过去抱住他的腰，他也就顺从地停下，任我死死抱紧他，把眼泪全部擦到他的衣服上。
“哭什么。”他有些好笑。
“李，李泽言......”我哽咽着，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连忙压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最终道，“我喜欢你，我，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刚刚的话都是我瞎说的，你千万不要介......”
接下来的话被他堵在了唇间，不过我相信他已经明白了。我自己也一定明白了。
他的唇舌滚烫地缠绕着我，我也再也不想闪躲，努力去回应他，回应全部的感情。
闭上眼，感受到了他的温度，也感受到了那份深情，我早该明白，感情这东西是互相的，既然要喜欢，就不能一直退缩，李泽言对我的爱从来只关乎于我的成长，我的进步，他不说情话，但永远会用他的方式助我一臂之力。我忽然懂了他曾经说过要等我“开窍”，或许他早就在等我的回应，早就已经准备了满满的耐心静候我的归来，他也在我的成长中渐渐给于我自信，让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和他真正并肩。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我有点想笑，有点想要感谢这早来的梅雨季，感谢这场“及时雨”，最重要的是感谢他能来到我的身旁。
【完】
【作者有话说：
收录于李泽言合志《时光刻歌》】